泼墨文学

126 第一百二十六章 琴瑟（第1页）

龙渊和冰魄送姜子牙及阐教十二金仙回到阳间后即刻作辞而返。惧留孙问道，“子牙，你向来稳重守礼，方才何以在冥王面前失仪？”

姜子牙眉眼间染上笑意，“我只是想到了果果那张甜嘴，实在忍不住了，这才笑出了声。”

十二金仙闻言也捻起胡须笑了起来。南极仙翁道，“好了，不要再笑了。”他看向姜子牙，“子牙，申公豹趁你带着哪吒他们对付万魔之际挥师攻城，你还是尽快返回西岐主持大局吧。”

十二金仙合力震碎东华帝君设下的光墙后踏上云头返回玉虚宫复命。哪吒正与杨戬雷震子等用力砸着光墙，不想光墙会突然碎掉吓了他们一跳。姜子牙悠然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哪吒湿漉漉地眼睛一亮立马窜到了姜子牙身上。姜子牙虽然双手本能地托住哪吒，但他的腰实在禁不住哪吒的分量。武吉红着眼圈上前把哪吒拽了下来，弯下身来给姜子牙捶了捶腰。李靖和黄飞虎等将领围上来问长问短，姜子牙简单地答了几句后，命他们随自己返回西岐御敌。

泰山府君坐在案后拄着手闭目深思，水草马明王躬身进殿禀奏降服万魔一事。泰山府君闻此佳讯睁开眼睛，赞了一声后问道，“那泰一在哪？为何没来见本君？”

水草马明王垂下眼帘，“王上歇驾归墟小筑，王后在旁侍候。”

泰山府君闻言立眉，拍案而起。归墟小筑是冥王为解冥后思乡之苦而特意修建的，外观内景皆按照王后在归墟时所居殿阁布置。冥王还将冥后的爱宠蝴蝶冰鱼一并迁了过来，供冥后解闷抒臆。归墟小筑耗资不菲，冥王不曾花费一丝一毫为自己的寝殿增色，却为了讨冥后欢心而压住冥官们的反对声浪大兴土木。冥王对冥后宠爱有加，冥后却……泰山府君只要一想到两千年前凌虚阁内发生的不齿之事，就恨不得一掌劈了冥后。他怒声斥道，“贱妇！本君还以为这两千年来她有所悔悟，不想她非但死性不改还变本加厉，竟敢继续迷惑泰一征歌逐色。”他袍袖一甩，指着水草马明王严厉吩咐，“去！即刻传本君旨意，赐废后灼华火焚之刑！”

“君上息怒！”水草马明王急忙俯身跪地连连叩头，“君上，当年王后被诬谋反被诛，王上就是为了挽回王后的心才去轮回的啊。君上若赐王后火焚之刑，这是要把王上逼上绝路啊！”

泰山府君怒火噌噌噌地往脑门上窜去，“这个贱妇当初是怎样伤害泰一的？她居然在凌虚阁与贼子偷欢，干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下贱勾当！本君只要一想到泰一当时那心痛难当的悲苦模样，本君就恨不得将她油煎火烹！要不是顾念着泰一的颜面，哪能只是将她软禁这么简单！真不知道她到底给泰一灌了什么迷汤，居然为了她欺瞒整个冥界。送她的魂魄去转世投胎不说，还损了五成的法力护她的元神不碎。就算她是冤枉的又怎么样？就凭她放肆□□这一条，就该打入无间地狱！”泰山府君气得语无伦次，抬脚就要踏去归墟小筑。水草马明王快速跪爬到泰山府君身前拦住他的去路，泰山府君挥袖将水草马明王甩到一旁，水草马明王猛然回身朝着泰山府君的背影脱口大喊，“君上，王后是清白的。”

泰山府君身形一顿，水草马明王起身再次跪爬到泰山府君身前。他知泰山府君杀心已起，未免冥后枉死冥王伤痛，只得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了。“君上，王后从来都没有背叛过王上。凌虚阁偷欢，是天界为了复兴归墟吞并冥界而设下的毒计。只是他们没有算到，王后会坚贞不渝，王上情深若此。他们更加没有算到，王上会借助此事逼得天界弃车保帅，自断手臂。”

泰山府君难以置信地抽搐着嘴角，“你是说，是天界指使那个贼子迷惑灼华，是天界引了泰一过去，而灼华却为泰一保住了清白？”

“臣奉命审讯王后的时候发现她的手腕上有几十处深浅不一的刀痕，皆是新伤。而那个贼子……其实早就无法行冒犯之举了。臣觉得疑惑，继而详查，才知晓个中阴谋。”

泰山府君心底震动半日，软下嗓子道，“难怪泰一将灼华贬入地狱的时候你会搬出那么多冠冕堂皇地说辞为她求情。可是，为何灼华自始至终都未曾喊冤呢？”

“因为王上当场就定了王后的罪，而冥界是不许有冤案的。王上错判王后乃是王上失德，如果将真相宣扬出去，必然会引起争议，甚至是动乱。为了维护王上的尊严，王后忍辱负重，情愿受冤枉。”

话至此处，水草马明王已是泣不成声。他极力稳了稳情绪，继续哽咽道，“君上，王后从未迷惑过王上。什么夜夜笙歌迷梦未醒，全部都是谣言。王后第一夜侍寝，就被王上囚禁冰室。嫁到神殿第七日，就因为安排媵妾伺候王上，而遭王上严斥受了杖刑。王后侍驾向来都是谨小慎微，生怕一步踏错惹怒王上。即便是在她最得宠的时候，也不敢逾越半分。王上为王后做的最令冥官诟病的事情，也就是起了归墟小筑。可是这也没有影响王上威名，冥界气运啊。臣奉君上之命看护王上，若王后当真惑主，臣岂会不报告君上呢？”

泰山府君心潮起伏不定犹如归墟不停澎湃的海水。半晌他终于难得用温柔平和地语调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委屈那孩子啦。”

归墟小筑内，王后坐在落地敞开雕花长窗前，冥王枕在她的膝上。窗外湖水波光粼粼，不时有几片芳菲飘落下来在湖面上打着旋儿，蝴蝶冰鱼不停地在湖面上跳起来越过去。冥王握上冥后的手，弯着双眼问道，“灼华，这支舞你何时排演的？”

蝴蝶冰鱼是冥后爱宠不假，冥王养它们也的确是为了给冥后解闷。但有一回冥王来归墟小筑的时候见到蝴蝶冰鱼在湖面上跳舞连赞三声击掌大笑，冥后从未见冥王这般高兴，遂费尽心思训练蝴蝶冰鱼舞蹈以悦冥王。而它们现在表演的这支舞是冥后为了鬼节庆典结束后的私宴而特意安排的，没想到才排演完毕冥后就被问罪，这支舞自然也没能按期献给冥王观看。

一只蝴蝶冰鱼乱了舞步跃上了窗前长廊，极度害怕下鱼尾胡乱拍着地板激起一朵水花溅湿了冥王的一片衣角。冥后神色一紧立刻严厉训斥，“孽畜！竟敢惊扰王驾，还不退下！”

蝴蝶冰鱼默默潜入湖水深处，冥后垂下眼帘掩住眸色，下巴朝着瘫在地板上正瑟瑟发抖的蝴蝶冰鱼，斟酌道，“王上，蝴蝶冰鱼很久没有见到您的圣颜了，难免紧张。妾会好好教训它们的，下回献舞之时定然不会再扰您雅兴了。至于这个孽畜……您既已许诺孔宣送他一条，不如就定它吧。”

冥王微微阖了阖眼，冥后轻轻击掌两下召来了冰魄，吩咐她把这条被发落地蝴蝶冰鱼收拾了下去。冥王睁开眼睛，伸手挑了一下冥后的下颌儿，“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冥后面颊旋出两个乖顺的笑涡，睫毛缠了一颤。冥王悠悠地道，“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冥后闻言笑容僵在嘴角，身子微微地抖了一抖。冥王坐了起来反身将冥后扑倒压在身下，冥后双颊晕出温暖入心的粉红色，亮晶晶地眼眸迎视着冥王。冥王幽深瞳内闪起星火点点，烧得冥后冰凉入骨的肌肤开始发烫。冥王左手肘拄地，右手掌心抚摸着冥后的青丝粉面。“灼华，我给你定的规矩，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冥王伸出手指轻巧地挑开冥后的衣带，他低沉地磁性嗓音激得冥后白皙颈项上泛起一层密密地细小地晶莹疙瘩。冥王熟悉地霸道气息压得冥后唇齿间几乎发不出声音，而冥后从冥王的欲望中挣扎不来半点喘息的机会和分毫余地的抗拒，须得立刻回应他的问话。“王上的每一句吩咐，妾都牢记在心，不敢稍忘。”

冥王急促地呼吸一顿，骤然抽离了身子。冥后跟着坐了起来柔媚安静地靠上冥王的肩膀，却任凭酥肩外露，不敢将已然滑落的衣襟重新披上。冥王稍微偏了偏头，眸色复杂地打量着冥后这身领口袖口上缀满了曼陀罗华的白色长裙。此裙取黄泉玄光所织，柔滑丝薄，他只需一根手指就可毫不费力地解开衣带，而裙下的春光也会一览无遗。这是她被幽禁后第一次侍寝时，他亲手摔到匍匐在他脚下的她面前，亲口命令她换上的。一阵狂风暴雨后，他冷冷地吩咐她又一条规矩：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擅自整理散落的衣襟。她倔强地抗拒遭到了他暴虐地对待，接下来的三十日，她原本白嫩地身躯满是黑紫淤青。

冥王湿着眼角吻上冥后的前额，他的鼻尖贴上冥后，似小兽一般地蹭着她的。半晌，冥王低低发问，声音透出淡淡地忧虑和紧张，“灼华，你答应我的话还算数吗？”

千年前的凌虚阁内，得知全部真相的冥王跪在冥后身前卑微地祈求原谅，而彼时的冥后已经被冥王的冷酷无情折磨得体无完肤。冥后寒心冷血地睥睨着冥王，连一个微笑都不愿施舍予他，“王上不是将妾的魂魄打入轮回了吗？那王上也去轮回好了，只要能与妾结下一世夫妻的缘分，妾就原谅王上。”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挑衅冥王，可她已经不在乎是不是会激怒他了。若说开始的时候她还盼着自己的曲意迎合会换来他的一点怜惜，千年煎熬后她只求能早一点解脱。所以到最后她可以安静地承受冥王的暴戾，亦能平淡地饮干冥王赐下的断魂之酒。

肌肤在衣襟悄然滑落之后感受到的微微凉意将冥后的思绪拉了回来，而冥王温柔神情地吻又再次打开她记忆的闸门。同样的一个吻，在她冷冷拒绝冥王的忏悔后片刻轻轻地印在了她的唇上。冥王当晚没有留在凌虚阁，一连七日甚至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等来第二杯断魂酒，不想接到的却是冥王自沉冥河这条震动三界的悚然讯息。泰山府君怒气横生地冲进凌霄阁，她挣脱掉行刑的鬼差后疯子一般地跑到了冥河岸堤。那个令她爱到心底恨到骨髓里的夫君泰一就这样沉没在波涛汹涌的河水之中，高高在上的冥界之主卸下尊贵抛下责任只为求得她一句负气的戏言成真。一朵水花飞溅她的眼内，咸涩潮湿蜇得她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她已经仰面躺在鱼龙相戏白玉床上，她的夫君正在亲吻她的双眼。她的眼睛湿漉漉地，润湿眼角的是从他额上滴下来的汗珠还是从她眼里沁出来的泪水已不得而知。

冥王俯身下来，脸颊贴上冥后的耳畔，依依地唤她。冥后此时才完全醒过神来，赶忙提起心来恭敬地回了一声。冥王并未如往昔一般立刻冷冷起身沉下脸色追究她的失神，而是爱怜地轻啄了两下她的樱唇，体顺地问道，“灼华，我梦醒时分顾盼身侧，能否得见你的娇媚睡颜？”

冥后恍惚于冥王的温柔多情，透过冥王垂下发丝间隙投射到她心田里的斑驳光影仿佛来自那段久远而短暂地缠绵光阴，“妾要为王上打点起居，自然要比王上早起。若是王上起身妾还在睡梦之中，这可是杖罚二十的罪过。”

一句玩笑意味地娇嗔道尽了冥后不可向外说的屈辱辛酸。在诸神众仙眼里，冥后是冥王呵护在掌心里的珍宝。她与冥王并肩接受千魔万鬼朝拜，她手握掌控幽冥的无上之权。青螺黛粉间，她赢得冥王全部的关注；茜红纱帐内，她享尽冥王所有的宠爱。然而三界之内，有谁会去思量这份尊贵荣耀会否只是一个表像？匍匐阶下的冥官看不见她端坐在冥王身侧时的战战兢兢，隔绝帘外的仙娥鬼女不知道她承欢在冥王床笫内默然咽下的苦楚委屈。

冥后侍上，一丝一毫皆要她亲手料理，起坐更衣奉茶捧饭皆有规矩，半点错失都得受罚。幽闭之时，她甚至要披着头发散着衣襟，戴着手铐脚镣，在冥王心腹阴兵的押解下去河边为冥王提水。当然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身上镣铐就会除下，但她必须要跪在冥王塌前候他起床，向他叩首问安。

他对她百般折辱，驱之如婢；她对他竭力容忍，温婉顺服。

冥王和冥后同时黯下了脸色，冥后是悔自己失言犯上，冥王是恨自己凉薄狠绝。冥后小心翼翼地察看了冥王的神色后，将自己的身子软成一碧净水，逆来顺受地静静候着冥王的肆意宠幸。冥王低下眉眼痴痴地凝视着冥后半晌，却发出了一声悠长深沉地叹息。“婧宸。”若非冥后被冥王禁锢在臂弯之内，这声低呼会惊得她跪下床去。婧宸二字是她的闺名，新婚初夜就是因为她不肯忘记这个名字，冥王冷情地将她锁进了冰室那个连自裁的力气都没有的苦寒牢笼。冥后思及这段过往眸色一悲，倔强地撇过头去，嘴角弯出一捧凄苦意凄然，“妾叫灼华，王上亲赐此名。”冥王闻言眸色愈加黯然，他将冥后的头轻轻地拨了回来，哀声求道，“哪都不要去就待在我怀里，等我醒来的时候让我第一眼就看到你，可好？”冥后心弦被冥王之缱绻撩拨得繁复错乱，怔怔地点了点头。冥王到此才算是自心底发出一声欢快地轻喟，轻柔婉转地再次将冥后小心纳入自己的身体。小筑外漫然蹁跹的缤纷芳菲舞成飘拂华美的长长帷帐，将殿内旖旎之景悄然掩住。

落英浮水，帷帐散开，鲛儿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浑身酸痛似散了架一般。待她注意到姜伋寝衣敞开且上面沾着好几块大小不一的汗渍，而自己全身赤条地趴在他的胸上之时，神志瞬时完全清明。鲛儿仔细回想，自己是因神殿骤然晃动才碰头昏迷的。难道那个时候姜伋反而被震得清醒了过来，不仅把自己抱回了塌上还……鲛儿半是欣然半是羞赧，面颊顿时绯红一片，春宵风流令她完全忘记了去思考为何姜伋只是与她云雨却没有追问她突然扁平的肚子。此刻她只体念姜伋体虚赶紧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则是披好衣服出去打水。泰山府君正和冥官在前殿议事，鲛儿路过时侧耳闻得朝歌征伐西岐的士兵魂魄不断涌进冥界之门，舒展的眉宇皱了起来。朝歌与西岐兵戎相接，一场血火硬仗又一次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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